作家周廷发的散文集《屹立的故乡》以“故乡亲情篇”作为开篇,八十八篇文字如同一幅绵长细腻的故乡画卷,将仙乌嘴这个渝东小山村的风土人情、生命悲欢娓娓道来。这些篇章不仅是个人记忆的珍藏,更是一部关于乡土中国的微型史诗,在质朴的语言中蕴含着深沉的情感力量与独特的美学追求。下面,我想从内容、情感、审美、语言和文化意蕴五个方面来谈谈我的理解和看法。
浓缩了乡土中国的微观镜像
《故乡亲情篇》以仙乌嘴为地理坐标,构建了一个完整而鲜活的乡土世界。从《仙乌嘴的故事》到《验蛋》,作者以近乎人类学田野调查的细致,记录了这个小山村的自然景观、生产劳作、民俗信仰与人情世态。
书中对乡村陋习的书写尤为震撼。《仙乌嘴的故事》中治疗疾病的土方偏法——给夜壶磕头、用锄头烫疝气、灌猪尿治癫痫——这些在今天看来荒诞不经的行为,真实反映了封闭环境中知识的匮乏与生命的脆弱。作者没有简单批判,而是以悲悯的笔触呈现了特定历史条件下乡民的生存困境,让读者在震惊之余更添深思。
与此同时,书中也展现了乡村生活的诗意面向。《仙乌嘴的月光》下,大人劳作、孩童嬉戏、老人讲古,构成了一幅和谐的生活图景;《采野菌》《抓螃蟹》等篇则洋溢着童年野趣,那些与自然亲密接触的体验,成为都市人日渐遥远的集体记忆。
情感:纠结着乡愁的复杂纹理
周廷发老师的乡愁不是简单的怀旧,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情感纹理。在《远眺故乡》中,他既深情描绘故乡“绿树成荫,各种野花开满山沟沟”的新貌,又不忘“过去贫瘠落后”的旧颜,这种辩证视角使他的乡愁避免了肤浅的美化。
对父母形象的塑造尤为动人。《父亲的手艺》展现了一个乡村能人的多才多艺,《憨憨的父亲》则通过大量吃亏忍让的细节,塑造了中国传统农民宽厚善良的品格。《我的老妈》和《妈妈的唠叨》中的母亲形象更是栩栩如生——她勤劳节俭到近乎固执,唠叨推诿却充满生活智慧,这个“不完美”的形象正因为真实而格外动人。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对乡村变迁的观察充满了温情与理解。《蒋干儿》中那个凭借圆滑处世在医院立足的农村青年,《蔡剃头的发迹史》中从乡村手艺人到美容学校校长的逆袭,都展现了农民在时代变革中的生存智慧,作者对此既有关注,也有欣赏。
凝聚了诗性与真实的交融
周廷发老师的散文语言具有鲜明的诗性特征。在《春天的秧田》中,他写道:“插下去的是希望,长起来的是喜悦,等待收获的是幸福!”这种将农事活动升华为生命哲理的表达,赋予日常劳作以诗意的光彩。
同时,他善于通过细腻的感官描写营造强烈的在场感。《妈妈的豆豉》中制作豆豉的过程细致入微,从选豆、煮豆、发酵到晒制,每一个环节都描写得栩栩如生,读者仿佛能闻到豆豉特有的香气,感受到母亲手掌的温度。
在结构上,八十八篇散文看似随意编排,实则暗含匠心。从地理介绍到季节变换,从物质生活到精神世界,从个体命运到集体记忆,构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每篇散文长短不一,有的如《仙乌嘴的故事》般厚重,有的如《洒满乡愁的小路》般轻灵,这种节奏变化如同交响乐的不同乐章,共同奏响了故乡的赞歌。
注入了泥土芬芳与文人雅韵
周廷发老师的语言风格独具特色,最大特点是方言土语的娴熟运用。“饭疯”“坎蹦钱”“嗦丢”等方言词汇的嵌入,不仅真实再现了乡村生活的原貌,更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语言韵味。在《乳名的乡愁》中,他对“石头”“狗剩”等土味乳名的解读,既幽默又深刻,揭示了民间命名文化中蕴含的生命祈愿。
与此同时,作者又具备良好的古典文学修养,能够将雅言与俗语巧妙融合。在《竹海品竹》中,他大量引用古诗文,从苏轼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到杜甫的“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古典意境与现代感受交织,营造出独特的审美空间。
这种语言上的双重性,恰恰对应了作者身份的双重性——他既是走出乡村的知识分子,又是永远的精神游子,在雅与俗、传统与现代之间寻找着表达的平衡点。
留住了消逝世界的备忘录
《故乡亲情篇》在个人情感表达之外,更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书中记录的许多民俗活动,如《敬天》中的祭祀仪式、《上梁》中的建房习俗、《打阳尘》中的年终大扫除等,都是珍贵的民间文化资料。这些曾经活跃的民俗正在现代化进程中逐渐消失,而周廷发老师的文字为它们树立了一座文学的纪念碑。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对乡村陋习的记录并非为了猎奇,而是试图理解其背后的文化逻辑。在《滚蛋》中,他用现代科学知识解释蛋清敷脸的美容功效后,不禁感叹:“我心中暗暗对祖先的英明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在几百年前就掌握了蛋清的功效和作用,实在是不可思议。”这种对民间智慧的理解与尊重,使他的创作超越了简单的怀旧,达到了文化反思的高度。
故乡为何能够屹立
通读《故乡亲情篇》,我们不禁要问:故乡为何能够“屹立”?物理意义上的仙乌嘴正在现代化浪潮中改变着面貌,但精神意义上的故乡却在周廷发老师的文字中获得了永恒。这种屹立,不仅源于作者对故乡的深情回望,更源于他对乡土中国变迁的敏锐把握。
在《回望故乡》的结尾,作者写道:“故乡是我永恒的记忆。”这句话道出了全书的精髓——故乡的真正屹立,在于它能够成为个人生命的源头活水,成为民族记忆的储存器,成为所有游子精神的栖息地。
周廷发老师的散文告诉我们,乡愁不是对过去的简单复制,而是通过记忆的重构,让故乡在文字中获得新生。这种文学意义上的“屹立”,比物理意义上的存在更加持久,也更加动人。在这个意义上,《屹立的故乡》不仅是一部个人化的乡愁记录,更是对所有现代人精神故乡的文学重建。(文/余景)
责任编辑:刘玉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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