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观察志：为何“不合作”成为美国抗疫主旋律？

目前，美国的新冠肺炎疫情仍旧呈蔓延之势。截至北京时间4月28日上午8:30，美国确诊病例超过98万，死亡5.6万。纽约州则成为美国疫情的“震中”，确诊病例超过29万。为何美国疫情失控至此?中国外交学院外交学博士生、目前正在位于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战争与和平研究所做访问学者的熊栎天记录下了他对美国疫情防控的一线观察和直观感受。

非传统安全问题指的是不由主权国家造成，对所有国家和人类构成除军事、政治冲突以外无差别威胁的一系列安全议题。理论和实践表明，国家间更容易在非传统安全议题上形成积极合作。

可据我在纽约的观察，3月初新冠肺炎疫情在美国扩散至今，“不合作”似乎成了美国抗疫的主旋律。

△ 4月16日，医护人员将患者送入美国纽约一家医院。

从国际上看，面对如此巨大的公共卫生危机，为什么美国不仅没有参与或发起国际抗疫合作，还把非传统安全问题政治化、污名化?从美国国内看，为什么没有形成众志成城的合作抗疫局面，州政府与联邦政府反而争吵不断，乃至民众持枪上街游行抗议?

观察国际和国内两个层次的互动可以发现：在国际上，美国把“查找源头、阻断传播”视作对抗性利益而非共同利益;把“物资贸易、国际援助”视作冲突性利益而非互补利益;而在国内，又存在民主决策与科学决策的矛盾。这些问题可能是造成上述现象的原因。

国际抗疫中的美国：利益认识的错位

1、把共同利益塑造为对抗性利益

将新冠病毒溯源政治化。

查找新冠病毒的起源对于抗疫有重要意义，符合各国的共同利益，各国科学家都在为此努力工作。

新冠病毒溯源是一个严肃的科学问题，然而特朗普在3月19日至24日间多次在公开场合、社交媒体上将新冠病毒称为“中国病毒”。

福克斯新闻在4月15日引援消息人士“新冠病毒是从武汉病毒研究所泄漏”的观点后，特朗普和蓬佩奥都公开表示“中国政府需要对此澄清”，纵容和推动未经证实观点的传播。

△ 美国福克斯新闻19日播发报道，称新冠病毒来自中科院武汉病毒研究所，并称美方应对此展开全面调查。(福克斯报道截图)

非传统安全威胁的特点在于，没有一个国家是威胁的直接制造者，所有国家都是威胁的受害者。

美国把中国塑造为“新冠病毒制造者”的本质是试图把新冠病毒威胁这一低政治的公共卫生领域的非传统安全问题“安全化”为“中国制造威胁”这样的高政治领域新安全议题。

在这样的逻辑下，威胁受害者似乎有了向威胁制造者要求赔偿的权利。所以，美国密苏里州在4月22日宣布“起诉”中国，密西西比州也表示将向中方“索赔。”

△ CNN报道截图

使中国抗疫成果污名化。

此次抗疫的“亚洲战场”“欧洲战场”“美洲战场”中，中国率先阻断了本土病例的传播，取得了重大的阶段性胜利。此时美国的疫情还在不断加重，疫情拐点何时出现尚未明朗，死亡人数更是已超过中国数倍。

新冠肺炎疫情是对各国政府治理能力的一次大考，疫情死亡人数成为检验抗疫成效的硬指标。

4月18日，在白宫举行的疫情简报会上，特朗普称美国每10万人中仅有11.24人死亡，比西班牙、法国、意大利的死亡率都低。但面对中国每10万人仅0.33人死亡的数据，特朗普认为中国政府“隐瞒事实，提供虚假数据”，并于4月19日表示将向中国派遣人员对疫情进行调查。

质疑国际组织的作用。

4月7日起，特朗普开始在推特上质疑世卫组织在抗疫中的作用，认为其“搞砸了”，并指责世卫组织偏袒中国。此后，特朗普多次提出世卫组织对疫情研判有误，提供了错误的指导意见。4月15日，特朗普宣布美国暂停资助世卫组织，并将审查世卫组织是否存在“处置失当和隐瞒病毒扩散真相”。

△ 特朗普推特截图

美国通过上述行为抢占抗疫道德高地、标榜治理能力、争夺话语权威，把互利的共同利益塑造为互斥的对抗性利益。

2、把互补性利益塑造为冲突性利益

随着疫情在世界范围内肆虐，各国都出现了抗疫物资短缺的情况。此时中国国内疫情已得到有效控制，在保证国内需要的同时，中国也在尽力为别国提供物资。

各国急缺物资的互通有无是互补性利益，各国相关主管部门理应尽可能为相关贸易提供便利。而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在3月28日曾通过“紧急管理规定”拒绝中国标准的口罩进入美国市场。

△ 重庆一企业工作人员在N95医用防护口罩生产包装车间内作业。(新华社记者 王全超 摄)

由于买方使用不规范和个别批次质量标准的不同，部分中国出口物资陷入质量纠纷。在中国加强出口许可管理和质量检验后，美国又指责中国故意延长交货时间。这种超越贸易范畴的政治攻击，正是美国试图把互补性利益塑造为冲突性利益的体现。

美国国内抗疫：民主与科学的矛盾

1、联邦政府与州政府的矛盾

美国国内抗疫的“乱局”，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民主决策与科学决策的矛盾。

我所在的纽约州是美国疫情最严重的一个州，各类医疗物资都相对匮乏，但美国作为一个有限政府国家，联邦政府很难把紧缺资源向纽约州倾斜。

以呼吸机为例，纽约州长科莫在推特上怒斥特朗普，称面对纽约州3万台呼吸机的需求缺口，联邦政府仅提供了400台。这是因为其他州也在为未来可能加重的疫情而囤积呼吸机，不愿意将资源优先让渡给纽约州，而联邦政府的资源储备和调度能力又无法满足各州需求。

其结果就是在国际市场上，代表美国采购物资的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和各州采购单位互相竞价抢货，提高了物资采购成本且降低了效率。

在特朗普不断强调恢复生产的情况下，各州为了反制，诞生了纽约州牵头的东北7州联盟和包括加利福尼亚州、华盛顿州、俄勒冈州的西部3州联盟。组成联盟的州将就抗疫问题互相协调，拒绝按照白宫的时间表，而是根据情况自行决定重启经济的时间。

2、美国政府与公众的矛盾

社会层面，在经历近两个月的居家隔离生活后，越来越多的美国人民“宅不住”了。

据我的观察，曼哈顿的街道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冷清，不时能看到骑自行车或踩着滑板在哈德逊河畔公园享受阳光与春景的市民。在与优步司机和超市顾客的交流中，也能感受到民众的信心和耐心已被逐步消耗殆尽。

△ 美国纽约，一名戴口罩的骑车人经过曼哈顿时代广场。

首先是公众对政府官员的不信任感逐步蔓延。

未患病的民众认为影响他们正常工作生活的不是新冠病毒带来的疫情，而是政府为了抗疫出台的“居家令”。

4月20日，加利福尼亚州、马里兰州以及得克萨斯州等多地爆发了要求政府解除禁令的游行。聚集的民众们故意不带口罩，有的人还持枪上街。

△ 4月19日，美国丹佛市数百名示威者上街抗议“居家令”并要求复工。两名医务工作者拦在示威者车前，与其当街对峙。

其次是公众对专业人士的信任感逐步降低。

美国传染病专家安东尼·福西博士因为对疫情的坦率直言，曾是美国抗击疫情中备受信赖的公众人物，被誉为“美国版”的钟南山。但是4月19日，密歇根州、明尼苏达州、威斯康辛州等多地爆发了大规模抗议活动，认为福西在撒谎，要求“开除福西”。

为了尽快消灭疫情，有些代价需要整个社会来共同承担，但部分美国民众无法接受这一点。

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之一，如今却成为新冠病毒确诊人数和死亡人数最多的国家，其“不合作”态度是重要原因。

△ 店员在补充空货架(本文作者提供)

合作抗疫符合各国的共同利益。美国对该共同利益的扭曲，不仅不利于自身抗疫，也会阻碍国际抗疫进程，这不符合大国担当。

在美国国内，只有协调好民主决策与科学决策的关系，才有可能凝聚共识，停止内耗，把重心放到消灭疫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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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熊栎天

(外交学院博士生)

编辑 / 宁静

图片 / 网络

美编 / 曦嘉

责任编辑：柴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