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中的‘正义’”与马来西亚政治

2020年1月30日，马来西亚前总检察长汤米·汤姆斯(Tommy Thomas)出版个人回忆录《我的故事：旷野中的正义》(My Story:Justice in the Wilderness)，揭露了一系列希望联盟政府特别是2020年马来西亚政治危机期间的内幕。

汤姆斯是一位出身马来西亚印度裔的宪法专家与刑事诉讼律师，在2018年马来西亚第十四届大选希望联盟政府上台后，被时任总理马哈蒂尔委任为总检察长，又于2020年2月28日“喜来登政变”期间辞去总检察长一职。

汤姆斯印度裔的身份担任总检察长一度在马来社群引发争议，因为这违背了马来西亚马来人至上主义(Malay Supremacy)的政治传统。马哈蒂尔提名之初，其任命就未能获得马来西亚最高元首与马来统治者的认同;亦有部分民众认为其非马来人和非穆斯林的身份难以捍卫伊斯兰教与马来人的权益。汤姆斯在回忆录中也提到，马哈蒂尔在“喜来登政变”期间欣然接受巫统与伊斯兰教党提出的“开除汤姆斯(印度裔)总检察长和林冠英财政部长(华裔)”的合作条件，以形成一个几乎完全马来化的执政联盟，全心全意推动马来特权议程，这再度显示马来人至上主义在当今马来西亚政治和社会的泛滥，非马来人和非穆斯林的生存空间日益狭窄。

回忆录中还提到，马哈蒂尔在辞掉总理一职后，拒绝了最高元首推荐副总理旺阿兹莎暂代职务的建议，反而提名自己作为临时总理。汤姆斯认为马哈蒂尔辞职是个人行为，行政团队、内阁成员依然正常运作，国家需要各部门各司其职，继续执行任务(特别是当时正逢新冠疫情爆发初期)，但马哈蒂尔建议最高元首解散整个内阁，而最高元首出于宪法限制，只能遵从总理的建议。

由于马哈蒂尔已经事先与巫统和伊斯兰教党达成合作协议，接受对方撤销林冠英和汤姆斯职务的要求，以实现马哈蒂尔成立以全体国会议员而非政党为基础的大团结政府的愿望;同时，虽然马哈蒂尔一直对外宣称会按时交棒安瓦尔，但实际上已经告知安瓦尔和林冠英不会进入内阁名单。

总而言之，汤姆斯的回忆录说明：第一，马来人至上主义或马来统治地位已经成为马来西亚不可挑战的铁律，也是理解马来西亚政治和社会发展的重要切入点。第二，魅力型领袖马哈蒂尔并非不了解或不知情希盟内外的矛盾与斗争，而是自认为拥有足够的人格魅力和实力创造奇迹，推行个人认可的政治议程，而他的刚愎自用、傲慢和观念上的落后促成了穆希丁等人的夺权。第三，最高元首委任副总理旺阿兹莎暂代总理一职的想法直接反驳了许多学者认为马来西亚不可能出现女性领导人的观点，事实上，女性统治者以及“禅让制”在马来历史上屡见不鲜，只是受殖民主义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如今的马来西亚已经与传统的马来社会和马来价值观相去甚远，有学者认为这种与传统机制和价值观的背离正是马来西亚频频陷入混乱的根源。

撰文：廖博闻(新加坡国立大学)

责任编辑：柴晶晶